四天前，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莫斯科卢比扬卡。

冬天如约而至地来到了莫斯科，莫斯科的冬天，是那种文学家都忍不住夸奖的温寒。是的，虽然莫斯科是一个世界闻名的高纬度城市，但是其冬天却有一种难言的温柔。

莫斯科的冬天真的不算冷，无论是温度计的字面数字还是真实的人为感受，都称不上是严寒，得益于来自大西洋的暖风气流，让这个比中国东北纬度还高的城市冬天只有零下三度到十度左右。

雪白覆盖了城市的一切，列宁像依旧矗立在街头静静地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行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提起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成功的社会主义国家当初正是由于这位面色凝重的老人亲手创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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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带来了很多，也带走了很多，幼小的孩子不会相信面前的街道曾经被原子弹轰炸过，他们不知道眼前的列宁像差一点没有在重建城市中得以保留。最终莫斯科市民的民意还是让他保留了下来。

时间带走了很多，但是总会留下该留下的。

叶夫根尼很讨厌这个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辈子都可以不要和她再有任何交集，但是当这个女人提出要和他私下见面时，他还是亲自跑过来，原因很简单，他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呵！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次见面”叶夫根尼用极冷的语气说着，没有丝毫的客气。

“不用这么重的火药味，我知道你不会意气用事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对吧？”眼前的女人平静地说道。

叶夫根尼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知道你已经离开太空军有一段时间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安排，我也不过问。”

“火星人的舰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哪里来的情报？”叶夫根尼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题。

“可靠的线人。”

“我怎么不知道，那个可靠的线人，是那个‘奥德赛’吗？”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才可靠，还有，是不是‘奥德赛’，我也不会说的，但是确实是靠得住的。”

双方一开始就一直在都用俄语交流，十分流畅，有点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好吧，我也不过问，太空的事我确实了解的不多，你想怎么办？”

“我想知道苏联高层对于战争的可能意见，不要到时候前线吃紧的时候，你们突然下令士兵撤退，这会让我很为难，我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我怎么知道主席先生和最高苏维埃会这么想？我就是一个弄情报的，哪里会知道这些”

“大体上是能够猜出来的，对吗？”

“好吧，我觉得大概率会倾向于谈判，只要能够不爆发战争，不是太苛刻的条件都是可以接受的。”

张修洁皱起了眉头：“这和我印象中的苏联不一样呢？我还以为你们会像卫国战争一样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呢。”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不能再经历一次卫国战争了，这个红色巨人的伤口已经够多了，我不能白白地看着我们的人民去送死。”说这话时叶夫根尼看着张修洁，眼中隐约闪过泪光。

“苏联人民的生命是命，其他国家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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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在这里跟我争，这件事我决定不了的。”

“好吧，我就说我的意见以及太空军的意见——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所以我不希望”，张修洁顿了顿，用一种十分冷酷的眼神看着叶夫根尼，“苏联在关键时刻有任何退让以及任何尝试接管舰队的行为。这个是我最后的底线。”

“你有百分百胜利的把握吗？”

“没有，这个你是知道的。”

叶夫根尼沉默了一会儿：“这样真的好吗？我感觉你堵死了人类最后的和平的希望，一旦失败了你就是千古罪人了。”

“人类和平的希望从火星舰队出发的那一刻就已经破灭了，我是军人，我的责任就是守护自己在旗帜下宣誓的诺言。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会不计成本的战斗到最后一刻。”

叶夫根尼有些恍忽，这一刻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天早晨，那个改变世界的早晨。

当时克格勃渗入地球太空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已经到了相当高的位置，这一行为当然不能被以张修洁为首的军事委员会的容忍。

他们向苏联提出多次交涉，每一次都被苏联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样时间一久便会过去了的，毕竟谁能把苏联怎么样？上帝来了都要被问有几个师。没有人想到事态最后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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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的命令应该是张修洁主张的，那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命令。

欧洲舰队，中国舰队，美国舰队当时全部集中在西伯利亚号太空站的周围十万公里处。（很近的距离，基本可以用电磁炮直接攻击了，都不需要制导导弹）地球太空军舰队包围了当时的苏联舰队！

同时那一次也是地球太空军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指挥系统分裂事件。超过70%的苏联舰队脱离太空军指挥体系，重新回到了苏联政府的手中。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仍有至少有25%的苏联舰队任然愿意效忠太空军。这可是苏联，一个以信仰为立国之本的国家。

两股势力已经到了战争的边缘，但是结果是单方面的危险，是苏联面对的危险。

苏联面对的情况很危险，虽然不是国家的危险，但是却是未来太空地位的危险。最坏的结果就是苏联太空舰队被全歼，苏联太空电梯被拆除，几乎永久地失去了太空领域的话语权。

美国是那次行动的权力支持者。这是美国人做梦都在想的好事，在不逼迫苏联使用核武器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削弱苏联的势力。大幅削减苏联在各个领域的话语权，尤其是未来潜力最大的太空。

是的，即使发生战争苏联也没有任何理由和对象使用核武器，因为他的敌人在太空，这是洲际导弹难以到达的高度。那也是各国政府第一次意识到太空舰队的力量。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当年，想要全体国民一亿玉碎的二战日本军国政府，他们想和美国在本土作战到最后，最终却在原子弹面前不得不放弃抵抗。

结局已经很明显了，苏联可以碾碎整个欧洲的钢铁雄狮对太空军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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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已经变了，他们不可能再像卫国战争一样动员超过一千万士兵消灭任何敢染指苏维埃的敌人，他们的强大陆军军队在太空军面前就像机枪出现后的骑兵，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事物。

最后的结果是双方各退一步，苏联舰队已经回归政府指挥体系的舰队将被重新换员，但是人员仍然由苏联方面提供，太空军审核。同时太空军收缴了一处西伯利亚的科研设施，与此对等的是，太空军将不在追究内部的苏联间谍的问题。

这是当时已经公开内容，具体的更深更见不得人的内容，只有双方知道。

叶夫根尼永远都记得当时在莫斯科会议上说的话。他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那对他而言是一个屈辱的时刻。

“你们是真的想和苏联开战吗？张将军。”

“战争是最坏的结果，但是并不是一个必选项。”

“你应该知道苏联至少有五百万万军队，战时这个规模可以到达两千万，没有人想和两千万苏联红军为敌的，我们曾经将我们的国旗插到德国的国会大厦……”

“主席先生，请原谅我冒昧地打断了您对于过去光荣的回忆，但是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打算怎么将您的两千万苏联红军送到太空与我们作战呢。战争是最坏的结果，但并不是一个必选项。”张修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个时刻，叶夫根尼觉得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真是高傲极了，就算是整个西方联合起来都不敢这样和苏联说话，没有美国人在背后支持她，她就是一个该死的普通女人，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打倒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她没有任何资本狂妄。

可是怎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当时苏联确实不能失去太空力量，正如现在的地球不能失去地球太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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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人们不得不承认时代的变化。

他现在仍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已经开始承认时代变了。

“好吧，你的意见我会在合适的时候转交给主席的，可是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和主席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看的出来你不喜欢我，但是现在到了决定地球人命运的时刻了，希望你做对的事。”张修洁出门前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二人分离了，一人走向深冬中的莫斯科，另一人走的方向是大雪中的西伯利亚。

罗纳德·哈里森·克林紧张地看着屏幕上雷达的显示，早在三个小时前雷达已经捕捉到了这些不速之客。不过双方的距离很远，超过三百万公里，这个距离是不适宜展开攻击的。

地球舰队主要的攻击方式就是重型导弹，太空战略轰炸机以及远程电磁炮、虽然理论上导弹和电磁炮在太空的真空环境下射程可以无限远，但是三百万公里的距离，即使是对有智能制导系统的导弹都是很大的考验。

太空的环境虽然阻力基本为零，但是复杂性却远远比地球上的大气层复杂，比如某些飘来飘去的小行星，各个星球的引力，地球周围还有天文数字般的太空垃圾。（早期太空军建立时地球太空军曾回收处理了一些，不过剩下的数量仍然很庞大）

让导弹可以准确地自动识别环境然后攻击敌人，技术难度理论上不大，但是成本很高。想象一下每一颗发射的导弹都自带一个高精度雷达，还有一部分高算力电脑，以及适配的转向装置，对于这种像子弹一样的消耗品而言无疑太奢侈了。

最为经济的办法便是让导弹共享军舰的雷达和计算系统，这样同一个系统便可以让所有的导弹共享，成本降低的同时也具有高精度制导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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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缺点就是随着距离的延长，电磁波速度的有限性便会反应出来，导弹的反应也会越来越“迟钝”。

一个明显的例子，六百万公里就有至少二十秒的距离延迟（光线来回一趟的时间），所以最佳发射位置为一百万公里左右，飞船能够携带的导弹有限，必须让每一颗都尽量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电磁炮和远程轰炸机更不用说，可以有效打击的距离更近。

所以罗纳德·哈里森在等，等双方舰队的距离不断拉近。他从雷达上看出对方的舰队速度也开始减慢了，看得出来对方也发现了罗纳德的舰队。

罗纳德之所以紧张还是因为这是地球太空军第一次遇敌，虽然军方专家分析这个距离上对方也不大可能发起攻击，理论上火星的雷达科技是不可能有地球强的。但是罗纳德害怕对方军舰的射程比他的更远，这样自己只能在不断靠近的过程中不断挨打，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不过这个现象没有发生，因为舰队已经安然地行驶了很久，很快就要进入一百万公里的最佳射程了，雷达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被攻击的征兆。

罗纳德虽然平时比较懒散，对于太空军的事务也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是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欧洲即使在不会选人，有再大的争议，也不会让一个废物坐上这个位置。

他是一个典型的中规中矩的指挥官，虽然不能在关键时刻拯救世界，但是也不可能会犯一些白痴才会犯的错误。

“长官，还有二十分钟就到达一百万公里处打击点了。”

罗纳德点了点头：“通知左8，左9，右6，右7四艘导弹战列舰，共享旗舰雷达，一百万公里处进行第一轮导弹齐射，对方已经远远进入地球太空域，且没有任何通报，不必担心误解问题。”

“是！”

这个时候，罗纳德又一次可以指挥舰队了，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倒不是等待火星人入侵，而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靠血统上位的“上门女婿”，欧洲舰队总指挥这个职位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他想证明自己不比那些其它舰队的指挥官差劲，即使自己的资历远没有他们雄厚，自己也不差！

而现在，机会来了。

很快就到了提前约定好的地点，第一轮齐射，48枚重型导弹已经从左右两艘重型导弹战列舰出发。这既是攻击，也是试探。

巨大的指挥屏幕上，48个绿色的小点正在向那遥远的红点处慢慢靠近，经过如此长距离的加速，在即将接触时速度会十分恐怖，近防系统几乎不可能拦截，唯一的拦截方式是同样的远程导弹拦截，在提前计算好的路径上用导弹去击毁来袭的导弹。

这是罗纳德的计划之一，他们双方都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迎敌，所以他先用导弹测试一下对方的底子，看看对方战舰具体的性能。

巨大的指挥室内，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48个小绿点，这是地球第一次对火星发起的进攻，是两个世界之间战争的第一枪。

气氛安静极了，罗纳德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有些压抑，似乎他们才是即将被导弹击中的一方。

突然，一个绿点消失了，屏幕右上角的示数从48变成了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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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火星舰队50万公里左右。

“是被拦截了吗？”罗纳德问旁边的副官。

“是的，大概率是被拦截了，也有可能是故障或者撞到了什么东西，反正就是失去信号了。”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导弹的数量开始下降，45，43，38……

这回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正在拦截导弹，这样明显的下降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导弹数量还在下降，此时距离火星舰队二十万公里左右。

35，34，33……，此时距离火星舰队十万公里！

几乎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导弹到达火星舰队方位，这就是这种远程打击的效果，越到后面速度越快，到后面速度每秒上万公里都是有可能的，十万公里仅需几秒就能突破。

在导弹到达火星舰队位置后，屏幕不在变化，后面的具体命中情况还需要一定时间反馈。

焦急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便有一位技术人员说明了命中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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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枚远程战术导弹，16枚被拦截，3枚错过目标，总命中19枚。”

“嗯，很不错的战绩。”罗纳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对方没有还手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命中率了。

“雷达调出对方阵形图，计算对方有几艘战舰失去运动能力。”

“阵形图已调出，目前还没有明显的变化。”这是一种常见的现象，太空战舰就算失去动力，也不会马上掉出部队阵形，在惯性的作用下依然会保持在阵形中的位置一段时间。所以在雷达上看起来就像没有什么攻击效果一样。

罗纳德没有太多惊讶，随即下令：“准备第二轮齐射，既然能打中就继续攻击，同时全舰加速，准备电磁炮充能，进入射程便可自行开火。”

罗纳德的命令下达到了每一个舰长，欧洲舰队开始加速接近火星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