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恩在旁边看到这对小夫妻甚是痴缠，忍不住捂嘴笑了几下。

施婉琬怕褚玉瑭再不走, 又会不经思考地说出一堆肉麻的话, 赶紧将她推开, 轻声说：“你快些去吧, 别让人家久等了。”

褚玉瑭跟着于成恩离开, 却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频频回顾。惹得于成恩想安抚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假装看不见, 心中却也暗自惊奇：这对小夫妻的感情如此好, 难怪与柳家的婚约说断就断。

见到褚玉瑭到来，之前聚在一起闲聊的众位江南各家商号们的老板们纷纷转头朝她示意。唯有居老板一个人, 默默地站在最旁边不显眼的地方，不发一言地看着这瞬间沸腾的场面。

居老板驰骋商场多年, 但早年起家的故事捂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人知道。就算偶然有人问起，居老板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过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猜到, 既然手上握着马帮和通往外邦的生意路子，自然跟官府还有匪帮都有交情。这样的背景跟人脉，若是居老板彪悍起来, 恐怕在江南也能掀起一阵沙尘风暴。

“褚老板, 久仰大名, 幸会。”等到众人都已寒暄完, 居老板这才缓步走了过去，朝褚玉瑭微笑示意。

褚玉瑭聚精会神地再次应酬完这些老板，这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可比刚才初到会场时要猛烈得多。于成恩不仅向她介绍了这些老板们的生意范围，更重要的是这些老板们竟然都表达出了愿意与褚家商号进一步加深合作的愿望。这令褚玉瑭受宠若惊却也压力倍增, 毕竟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厚待哪一位都不合适。

好不容易可以喘一口气，就听到旁边又传来客套的寒暄。褚玉瑭心里一紧，转过身去，就见到一位完全面生的人站在眼前。

“你是？”于成恩被别人拉去说话，一时间也不在身边。褚玉瑭张望了番，有些尴尬地对着那人说。

居老板嘴角的笑意很浅，但是却不失礼貌。褚玉瑭这些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但是出乎意料地，竟然没有让他觉得反感。

“在下居允礼，刚到江南不久，所以褚老板并不认识在下。”

褚玉瑭虽然没有见过居老板，但是江南新出现的风云人物，她早就派季叔给弄了一份名单。而排在榜首的，就是这位居老板。

“居老板太谦虚了！应该是我久仰大名才对，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失礼失礼。”褚玉瑭立刻调整好了情绪，对居老板表现出明显的热情。

居老板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勾了勾，回礼道：“没想到居某还有些小名气，能入得了褚老板的眼。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今后我们可以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褚玉瑭从居老板的眼中读出了些其他的意味，可是还不等她细问，于成恩便领着几位老板又一起走了过来。

“看我疏忽的！都还没来得及为居老板跟褚老板介绍，怪我怪我。”

居老板却摆手，道：“于会长不用自责，我跟褚老板一见如故，不用旁人刻意介绍我们也能相谈甚欢。”

这话一出，弄得于成恩的脸有些尴尬。褚玉瑭刚才面对一群江南老板们都是一视同仁的客气，但是刚才跟居老板之间表现得的确有些与众不同。这让在场的人再次看不太明白了。

施婉琬见褚玉瑭一时半刻无法抽身，便自己在会场里四处走了走。由于这次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每个人可以携带的同伴人数有限制，大部分人带来的都是夫人。所以施婉琬的身边慢慢也聚集了不少人。今日的焦点，除了褚玉瑭，那就是施婉琬了。

就连平日里有几位不太出门的当家主母们，都特地盛装前来，为的就是能跟这位京城第一美女，丞相千金的褚夫人打个照面。不仅是为了能够跟施婉琬说上话，要是能混个脸熟，留下点印象，就算是替自家当家的立了大功了。所以一旦她们见到施婉琬落单，便像蝴蝶见到花蜜似的扑了过来。

“褚夫人，一个人在这里多闷啊！到这里来，和诸位夫人聊聊闲话，也是不错的消遣。”前来邀请施婉琬的正是于成恩的夫人。

今晚于会长负责掌控全局，而于夫人则负责安顿好各家女眷。这不，几位夫人已经陆续就位，就等着于夫人将施婉琬请过去了。

“于夫人客气了。既然盛情难却，还请各位不要嫌弃婉琬沉闷。”这样的场合，对于施婉琬来说，根本不形成心理压力。正好她也想趁着这次机会，摸一摸各位夫人的底。

随着于夫人的步伐，施婉琬温文有礼地走入了后面的厢房。这里是专门为各位夫人们准备的，可以畅快地说些各家府里的闲话。见到施婉琬前来，众人的眼里都闪亮起来。

“褚夫人，快请这边坐。”

“褚夫人，请来这里坐吧。”

“褚夫人，这里光线好些，不妨到这里来坐。”

刚刚还在房内聊得愉快的几位夫人，现在都已站了起来，纷纷将身边的位置腾出来，等着施婉琬挑选。

施婉琬环顾了一圈，这厢房足够大，但是在座的人却不多。大家围坐在一起，也不过就是一张圆桌的大小。

笑着回应了刚才每一位向她发出邀请的夫人，施婉琬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于夫人的身边，道：“既然是于夫人领我前来，那我还是坐在此处合适些。还请各位夫人不要嫌弃婉琬失礼才好。”

那几位夫人哪里敢多说什么，施婉琬不仅是褚夫人，更加是相府千金，没让她们行礼就够客气的了。还能真让她们嫌弃？怕是自己好日子过久了，腻味了。

“褚夫人太客气太谦虚了！你能来，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位置一事就此终结，没有成功抢到施婉琬几个人也没什么怨气，毕竟谁也没有赢，就不算输。施婉琬抿着唇，斯文地品着茶。她今日的身份是客人，这先起话题的事，自然不该由她来做。

不过这在场的人，谁的身份都没有施婉琬高贵，谁来起这个话题都不合适，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于夫人的身上。

“今晚的宴会是为了庆贺褚老板正式接管褚家商号，我们这些平时都在府里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向褚夫人道贺，才能表示我们对褚老板的恭贺之心。”于夫人这些年随着身为江南商会会长的丈夫多方应酬，早已习惯了场面上的客套。

众人见有人发话了，纷纷跟着附和。施婉琬微扬嘴角，微笑点头，逐一收下了这些贺辞。

“各位夫人有心了，婉琬代表夫君向各位道谢。婉琬也一定会如实转告给夫君，今夜诸位夫人的诚意。”施婉琬在这些商妇面前，自然是要端着些架子的。让她们觉得客气却依然有距离，才是最适合的。

不过这几位妇人似乎接触多的都是些富商家属，地位最高的可能也就是参加过总督府举办的宴席，但是与京城高官之女这样近距离相处，怕还是第一回。难免都有些紧张，也都十分慎重，不敢乱说一个字，生怕给自家商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怕自己一时嘴碎，被其他夫人联手落井下石。所以众人都等着别人先开口，弄得于夫人起了几次话题，但又很快终结了。

施婉琬对此却但笑不语，像是十分宽容地等待着，她也不着急发声接话，饶有兴致地品茶看着众人心中防备却又不得不脸上带笑地硬着头皮演戏。施婉琬今晚就是来震慑她们的，让这些女人们回去也好提醒一下她们当家的，别总是觉得褚玉瑭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至少她施婉琬不是好惹的，也不会让人随意觊觎褚玉瑭。

“天色不早了，我想各位老板们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早些散了吧，免得待会寻不到人，又是一阵忙乱。”就在于夫人挠破头皮，煞费苦心地继续找着话题的时候，施婉琬终于主动开口了。

这一发话，就是散会。在座众人却没有人觉得不乐意，反而是都暗自松了一口气。施婉琬见没有人反对，便笑了笑，说：“那婉琬先告辞了。非常感谢各位夫人今晚的款待，下次有机会再聚。”

等到施婉琬离开，留在厢房里几位夫人同一时间扯出了丝帕，轻轻抹着额间的细汗。

“我说这褚夫人可真是吓人，一进来二话不说往那儿一坐，就吓得我们几个不敢说话了。”

这边话刚停，另一位夫人立刻接话说：“没错没错！她每品一口茶啊，就把我的心脏给揪一下。这官家小姐，跟咱们气场就是不一样。”

于夫人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却不参与。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只怕这褚老板有能耐，褚夫人更有能耐。”

施婉琬从后院走了出去，刚才跟着于夫人离开大厅，那道在暗处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目光终于消失了。现在再回到大厅，她仔细观察，终于确定，那道目光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府外两条街外的转角处，停了一辆马车。

柳员外看着眼前坐着的年轻女子，不轻不重地问：“怎样，看清楚施婉琬了吧。与你想象中有何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柳瑜安可能要主动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