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阳光懒洋洋地，从窗外跑进来，沿着屋内的陈设落下许多方正圆弧的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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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温度不高，乍一醒来，还有些冷意。

陈以礼盯着自己身上的毯子，愣了神。

“是护士小姐姐帮你盖的。”杨柳看着他坐起来，解释。

这个人还真是找人惦记啊。

刚刚那个小姐姐借口来看她输液的情况，已经进来好几次了。

陈以礼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唇，叠好毯子放在一边。

“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杨柳摇头，又指了指桌上的饭盒：“刚刚护士进来送饭了，你要吃吗？”

陈以礼看她，嘴角的弧度扬了下，故意道：“特地省给我的？”

杨柳撇撇嘴，想说：因为我不能吃，这是家属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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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还是没说话，乖巧的样子，倒更像是应证了他的问题。

陈以礼起来去卫生间简单的漱了口洗了把脸，整个人立马精神了许多。

他擦了手，一边朝外面走，“我出去一下，有没有需要买的？”

杨柳摇头。

她本以为顾衍之肯定是吃不惯医院食堂的饭菜，所以要找点吃的裹腹。

没想他居然是出去买了一份白粥和一些水果过来。

杨柳盯着他放下她床上餐板、以及打开袋子，拿出包装完好的粥盒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忽然像被人烫了一个洞。

自从她离开老家，到鹿城来上学上班，好像就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了。

见她低着头，陈以礼打开盒子的动作顿了下。

他好像看到了有点什么晶莹透亮的东西，落下来，在白色的被单上，印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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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之后，他找了个借口，“我出去抽根烟，你趁热吃。”

一个人习惯了冷漠的世界，如果有任何一个人在她孤独无助的时候，哪怕给她一个友好的眼神，都可以温暖好久！

更何况，像他这样。

杨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和陈以礼之间的天差地别，所以，她想都不敢想的。

哪怕上次，她被人灌醉，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就上了顾衍之的床，她甚至都觉得，这件事，是他吃了亏！

所以，后来他百般逗弄她，其实，她都没有生气的。

因为觉得没资格。

陈以礼没抽烟。

去了趟医生办公室，又在外面走廊逛了两圈。

知道小姑娘哭鼻子，大概率是因为自己这些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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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自己呢？

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纯粹是因为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还是觉得，她跟他以往上床的那些女人都差不多？

可是以往的哪个女人，有让他这般上心的？这般让他主动想要靠的近一点！

他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很固执。

就像当初对秦桑的感情。

后来他想了下，倒不是因为有多爱，不过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是顾衍之，顾衍之那个时候就跟一根刺一样地，在他的心口。

所以，他喜欢的女孩子，怎么可以不要他而选择那根刺呢！

刚刚在里面意识到她在哭的时候，他选择出去避而不见，其实并不单单只是不想让她尴尬，而是自己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正视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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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忽然有些不忍。

如果只是玩玩，显然，杨柳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如果，是想认真开始一段感情。

他自嘲地笑了下。

他这个人，好像并不适合一段简单纯粹的婚姻。

这样混不吝放浪形骸的自己，根本配不上杨柳这样单纯简单的女孩！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等到陈以礼再进去的时候。

杨柳已经吃完，并且把碗收拾好了，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杨柳的眼睛还微微红着，她掩饰的不太抬头看他，只是很小声地说：“你自己有没有吃啊？”

顾衍之又恢复到往常那副面孔，勾唇笑说：“没有，你不是给我留了爱心便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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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脸红了下，别开脸。

下午吊瓶挂完的时候，杨柳没肯再住院，坚持要回家。

正好医生也说没什么事，就让她回去了。

车上，杨柳问顾衍之要结算单。

顾衍之才哦了声，想起什么似的说着：“好像忘拿了。”

杨柳出来的急，没带病历卡，所以结账肯定都是现金结的。

杨柳拿出手机：“那大概多少钱，你应该有印象吧？我给你转微信吧。”

“忘了，没看金额，应该没多少。”

杨柳想了下，那些输进身体的药，应该不是特别贵的那种，她左右衡量了下，给他发了八百过去了。

余光里看到她输入完密码之后，自己微信就进来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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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以礼无语了下：“你还真是，不爱占人便宜啊！”

“占人的便宜，迟早要还回去。”杨柳说：“这些都是家里老一辈人说的，我怕我不太想还，所以就不占了。”

透过后视镜，陈以礼看到女孩低垂着眸，粉白的脸颊小小的，像塘里盛开的荷花瓣，白嫩中，透着点粉，耳垂也是粉粉的，薄薄的唇片抿成了一道绯线！

她其实长的很好看，五官很耐看，拼凑在一起，也别有韵味。

但她平时都穿的过于朴素，也不化妆，看人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怯怯的性格，容易让人忽视了她的漂亮。

陈以礼收回视线，随意打开新的话题：“之前不是还说你之前那房租便宜，怎么会想到换房子的？”

闻言，杨柳愣住。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说，我室友因为我上了你的床，破坏了你跟你前女友的恋情，所以不要跟我合租了这种话吧！

“就是、回去想了下你说的话，觉得自己住的是挺远的。”杨柳斟酌着：“住的近一点，以后上下班也方便！”

她觉得这一点，她的运气还算好。

本来都打算放弃了，正好遇到一个女生急着要转租，比市场价格低了很多租给她，那个房子，这个价位，真的是她赚到了。

虽然对于杨柳来说，2000一个月也很不便宜了。

陈以礼弯了下唇，没说什么。

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另一个想法。

送完杨柳后。

陈以礼没有回家。

而是转道去找了趟顾衍之。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知道那个人脾气臭。

早上那一通电话意味不明的，这会儿过去肯定是往枪口上撞。

但还是没忍住。

这种直接上门找人的事，他还是很少做的。

秘书把他带过来之后就走了。

陈以礼走进去，四处看了看，放浪形骸地打了声招呼：“顾总这么忙啊！”

顾衍之抬了下头，很澹的扫了一下来人，随后视线又落到眼前的文件上了。

陈以礼也不恼，舔了下后槽牙，有些好笑地问：“所以，你早上那句话什么意思？”

“陈总现在很闲？”

“还行，刚出趟差，休两天假没什么问题。”

顾衍之没搭理他。

陈以礼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忽然停下来问：“秦桑跟你说杨柳了？”

顾衍之冷笑了声：“想知道？”

陈以礼笑了下：“你要是告诉我，我也告诉你关于秦桑以前在大学时候的一件趣事！”

顾衍之看他：“你怎么确定我不知道，需要你告诉？”

陈以礼‘啧’了声，“好吧，我以为你会感兴趣呢！”

他转了一圈，作势要走人了，“当我没说吧。”

“等等！”

陈以礼挑眉。

回头就夸赞，“我就知道顾总是个拎得清的人！”

顾衍之冷嗤：“你先说。”

陈以礼假装为难：“这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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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陈以礼能屈能伸，“行吧。”

说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秦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之前出国交流团队里有个男生，为了她跟自己女朋友分手了？”

顾衍之一听，脸瞬间黑下来了：“这就是你说的，有趣的事？”

“还没说完呢！”他吊儿郎当的笑了下：“有趣的是，那个男生前段时间回国了，还跟我打听秦桑来着！”

顾衍之头都懒得抬了，“你能滚吗？”

陈以礼乐的不行：“所以你要不要告诉我，你早上那通电话什么意思？”

“做梦。”

“好吧。”陈以礼慢悠悠地拿出手机：“那我就把秦桑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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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

“卡哒”一下。

本来握在指间的笔忽地落在桌上。

与其说“落”，不如说“掷”。

顾衍之微微后仰，靠着椅背，神色若有所思。

“你巴巴跑过来，费尽心思想知道秦桑说了什么。”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浪子回头了？那姑娘对你很重要？”

陈以礼闻言按着眉心，表情很难说不在意：“顾总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其实也不太想知道。”

顾衍之哼笑了声：“行。”

“我也就知道你陈总浪子回头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让秦桑跟那姑娘说离你远一点儿，看来我建议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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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算不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以礼闻言脸色微变，不知是威胁还是无奈，直给气笑了。

“你要真这么说，那我这联系方式还真就要给出去了。”

顾衍之脸色也一沉：“威胁我？”

“不至于。”

两人你来我往的，暗中较量。

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是看上哪个亿万的项目都紧咬着不肯放呢，要是知道他们为了这点小事在这互探底线，怕是要笑掉大牙！